不该被遗忘的战争 <对越自卫反击战>(转载)

昌潮君逢

　　中越自卫反击战已经三十三年了，人们已渐渐的忘记了这场战争，甚至在对越自卫反击战30周年时，国家也不提它了，好像没有这场战争。那场战争牺牲的成千上万的烈士，也被人们淡忘了，甚至连国家也许把他们给忘掉了，只有他们的家人和战友兄弟们，在默默的为他们祈祷和怀念。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去回忆那场战争，因为回忆使我感到痛苦，回忆使我感到悲伤，正是因为这场战争已被人们渐渐的淡忘，才激发我作为一个参加这场战争的幸存者，有责任把参加这场战争的情况，做一记实记录，以传大家和后人，使大家不忘这场战争。
　　我所在的部队是陆军第43军坦克团，驻防河南省宝丰县大营公社，我在坦克一营一连，我所在的坦克是105号。我们当时装备是59式坦克，有100毫米大炮一门，并列机枪、航向机枪、12.8毫米高射机枪各一挺，坦克重36吨，是我们国家当时的主战坦克， 每辆坦克有乘员四人；当时我所在的坦克一连，有坦克8辆，有战斗人员36人，加上炊事员等，一共42人；全团有80辆坦克，属于乙类坦克团。
　　那是1978年的12月8日，当时我们正在训练，突然听到团里紧急**的号声，全连干部战士迅速忙碌起来，打被包、装电瓶、备武器、发动坦克，当时还想着是搞演习，也没在意；紧接着传来了团长的命令，全团进入一级战备，出差、探亲的干部、战士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了部队；当时大家都很茫然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件，议论纷纷，有的说陈锡联在北京搞政变，有的说去支援柬埔寨，组织支援军等等......，一连三天也没消息，大家都很茫然。第四天，命令下来了，全团开赴广西，准备对越南作战。接着我们就开始忙碌起来，准备战斗用品，坦克上也装备了激光测距仪，并配备了烟幕筒，配足炮弹基数，打战伤预防针，连队把养的猪也给杀了，种的菜也卖了，总之，大家都忙忙碌碌。12月23日团里在团部大礼堂召开了动员大会，会上团长做了动员报告，政委做了强调，有关营、连和干部战士代表做了表度发言。有些家在附近的战士家长，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到消息，说部队要行动，有些家长和家属前来部队探望；我当时对前来探望孩子的唐河县战友的母亲说，请路过南阳时，给我父母捎个信，就说我马上就要走了；当时也没在意，这一说，可惹了麻烦，12月28日的下午，我正在用火砖封闭营房的门窗，晚上六点我们就要上火车，这时我看到父亲突然来到营房门口，看到我两手泥巴，我心情特别不好受；这时，连长王庆雪过来，怒气冲冲对着我说：你泄漏了军事机密，我处分你；当时我一下子很恼，就有点其他想法，还是我们指导员林梦珠很近人情，说给你30分钟时间，把你父亲送走。我父亲几百里跑来，连一口水也没喝，连一分钟也没待，我陪着父亲一起赶去大营的路上，送他去大营坐班车，一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，眼泪一直往下流，我看到父亲他老人家也很悲伤，他的眼角也挂着泪水，他默默无声，仔细看着我，也许是在看儿子最后一眼，他一路上也没说一句话，我和父亲告别了，当时我想，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父亲了，那种生离死别的感受至今也记忆犹新。父亲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难受，他当天并没有赶回家去，而是在宝丰县县城，晚上他在宝丰火车站偷偷的看着我上了火车才回家；听说一回家，什么话也没说，在单位上班也不说一句话，整天闷闷不乐；我的母亲从来不信神佛，而她却也买了一块肉，每天早晨长跪在地下，为她的儿子平安而祈祷，有时则以泪冼脸，不思茶饭，夜不能寐，全家一下子陷入了担惊受怕的日子。我心里很内疚，自从离开河南宝丰县一直到1979年4月12日从广西回到河南，我都没有给家里写过信（当时部队也有规定，不准写信、不准打电话）。
　　当天晚上 我们上了军列，把坦克固定在火车上 长长的闷罐是我们住宿的地方，第二天晚上，火车开到南阳时，我看着家乡的灯火，从内心讲 我真不愿意打仗，但是我是一个军人，执行命令是我的天职，自从选择了从军道路，走进军营开始，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，我必须毫无条件的坚决执行上级命令，我望着渐渐远离的灯光，内心沉甸甸的 心想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家乡的灯火。
　　我正在默默的思考，这时连长王庆雪过来，看到我的样子就跟我的排长马进仓说：盯着他，别让他开小差跑了，因为我们一营三连有一个姓杨的老兵，在出发时开了小差；连长在没有弄清楚情况的前提下这样说我，我当时就和连长吵了起来，我对着连长吼叫到：我是那种人吗？太小看我了。我们的马进仓排长过来劝解我，后来指导员林梦珠也过来做我的思想工作，我才消了气；一路上，我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，心里总有告别感。经过几千里的日夜行军，我们终于在1979年的元旦下午6时左右，来到了广西南宁市火车站。当时我们心里很紧张，在夜色中，我们开到了扶溪县渠黎公社东斗大队一个壮族的小山寨。
　　这里离中越边界还有一百多公里，我们来到这里开始了紧张的战前训练。这里紧靠着十万大山，山高林密，一片原始森林，很适合我们坦克在山地作战的演练。这里形势很紧张，我们在这里是枪不离手，站岗是双岗（一明一暗）。常有报道说，有越南特工队活动，因此，大家站岗都感到非常紧张。
　　这里的老百姓警惕性都很高，有一次，我们连的坦克训练翻了车，当时已经天黑了，他们守车时，挨不了饥饿，跑到附近一个寨子，遇到一户人家，想找点吃的，由于语言不通，女主人在给他们做饭，男主人偷偷的跑出去，叫来一队民兵，包围了他们的住房，把他们当成越南特工队抓起来了。当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，热情招待他们，并派民兵帮他们守坦克。这里的老百姓对解放军是很热情，我们当时也都分散住在老百姓家里，虽说语音不通，但是老百姓对我们很好。
　　我们在紧张的备战忙碌中，听到了春节的鞭炮声，嗷，这才知道春节来了，记得79年1月27日除夕之夜，连队炊事班为我们做了可口的饭菜；房东请我们一起吃饭，并以最隆重的民族礼节招待我们；在新年的夜中，我们排长马进仓买了几瓶桂林山花酒，我们排里12个弟兄们在一起饮酒迎春，大家都很沉闷，是排长念了一段唐诗：葡萄美酒夜光杯，欲饮琵笆马上催，醉卧沙场君莫笑，古来征战几人回；大家都低着头，好像在思考，排长说，我是弟兄们的老大哥，我已经结婚有了小孩，但还没生出来，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，万一我走了，弟兄们可要看看我的孩子。他说的很真切，我们当时都说，我们不论谁只要活着，你只要不在了，我们一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。
　　喝了酒后，大家都在写最后的遗书，放在被包里，意思就是当家里收到遗物时，好看最后一封信，写的都很壮烈，大有赢珂刺秦王之列的豪举。我也偷偷的写了一封信，是寄给我的同学，因为我怕父母担心，不敢给家里写信，我在信中告诉我同学，说战斗马上开始，你在一个半月内收不到我的来信，说明我已经牺牲，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我的兄弟，这是我的遗书，写完之后，我给房东2元钱，请他偷偷的给我寄回去。
　　2月7日我们向龙州县响水公社移防，在那里进一步进行了作战前的准备工作，2月13日晚上，我们聆听了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和前指的命令， 我们坦克团的任务是：坦克一、二营配合42军126师穿插越南东溪，让陆军第42军126师和我们坦克团从羊肠小道，即从广西龙州县下冻公社布局20号界碑的布局关山道中穿插过去，在3个小时内攻占越南石安县城东溪并占领661高地，切断越南的4号公路，切断高平、凉山敌军的联系，为42军攻打高平开辟通道，歼灭高平敌人的346师。占领东溪后，以42军坦克团开路，以汽车搭载124师，和从靖西县进攻的陆军第41军快速包围高平之敌，给予全歼。当时整个边境反击战定为高平、凉山、老街三个战区，许世友将军亲自制定广西战役计划，整个战役计划订得有条有理，要求48小时完成，以老红军吴忠副司令为前线总指挥。其余的边界战争，包括云南方面，都为配合作战。我们坦克团穿插的路线是：从广西龙洲县下冻公社布局关20号界碑出境，经班徒、班波、那冈、靠松山到东溪；这条只能走牛车的崎岖山路，路窄坡陡、急转弯达40多处，道路两侧石山林立，多悬崖峭壁（战前地图为16公里，实际为32公里），路上共有6座桥梁，其中5座木桥坦克无法通行。尤其是靠松山，海拔701米，山高林密、荆棘丛生、坡陡草深，易守难攻，是穿插路线上最复杂的地形。越南东溪四周群山环抱，并有靠松山为天然屏障，地势险要，易守难攻，乃兵家必争之地；横贯越南北部的四号公路与东溪在此汇合，向北40公里就是越南省会高平，向南约80公里可达越南谅山省会，向东北19公里直通越南复和（与广西龙州县水口公社接壤），是机动兵力的必经之地。
　　东溪地区属热带岩溶山岳丛林地，气候多变、晴雨无常；晨雾浓厚、观察不便、机动不利，但有利隐蔽，乃兵家必争之地；越南东溪和广西龙州县水口、下冻等地的十万大山山水相连。东溪地区守敌为石安县独立营4个连，1个**连和部分武装民兵。班徒、那兰一线为敌前沿阵地，由那兰**连、特工队防守；那娘、东马地区为第二道防御阵地，由县队1个连防守；靠松山地区为第三道防御阵地，由县独立营指带2个连防守；东溪地区为第四道防御阵地，由县独立营1个连防守。该敌利用有利地形构筑有野战防御工事，并布设了地雷、竹签、陷井等障碍。
　　我们营为整个高平战役龙州作战区的先锋营，我们连又为尖刀连，而我所在的三徘为尖刀排，我所在105坦克车又被定为尖刀车；当我们接到战斗任务，心里第一个想这一次是要光荣了（既牺牲了），所以用手指的血写下了入党申请书，写的很悲壮，心里想死了也追认个共齤产党员也行，要用生命和鲜血，坚决完成战斗任务。团政治处主任陈佃合，亲自住到我们排做政治思想工作，鼓励我们说：不要怕，越南人的武器不好，你们可能坦克履带被敌人炸坏，人员不一定能牺牲，我们知道他是在说宽心话。
　　接着团里 2月14日在龙州县响水公社召开了中越自卫还击誓师大会，全团干部战士们也都剃了光头，并进行战斗宣誓：坚决完成战斗任务，宁可前进一步死，决不后退半步生……，还有一句是，宁死不做俘虏兵的豪言壮语。紧接着，我们的战前准备工作更加忙碌起来，卫生员给我们发放了绷带、三角巾急救包、止血带，还有度冷丁片。坦克车上也装满了油，机枪也换了过去的老子弹（因为新的子弹老卡壳，这也是文化革齤命的成果吧），进一步的保养车辆，总之，每一个战斗成员都在忙碌。我的许多老乡战友来看我，他们的心情也很沉重，因为我们的任务大家都知道，见面总是有告别感。
　　我们开始了更加紧张的战前最后训练，并进行了实弹射击训练以及沙盘作业，排长马进仓和驾驶员郭明有，还到边界线上进行了实地侦查活动。他们看到越南一侧，老百姓正在收干蔗，几个越南兵在边界一侧游荡，我们边界上有两辆拖拉机在犁地，一点也看不出大战的气氛，我们连队干部们还对越南的碉堡进行了测距，边界线的山坡上有一溜石头算是两国的交界地。
　　我们已进入了最后的战斗准备阶段，坦克车上备了压缩饼干以及水，连里传达了上级文件精神，每个阵亡的士兵给抚恤金500元，干部是800元，死后一口棺材，俩套新军装；当时看给钱也不少，但还没有当地老百姓的一头牛值钱，战士们心里也很茫然。我们连已经担负起了尖刀连的任务，跟我们配备的向导老阮也来了，他们是龙州县布局村附近的边民，与越南有亲戚，常到越南东溪去赶集，他们两人有40多岁，也穿着一身不合适的军装，显得特别别扭。
　　2月16日我们从龙州县响水公社向待击地域开去，我们以第一辆坦克的顺序向待击地域开进，一路上看到许多部队都在向边界上前进，还有不少的民工抬着担架也加入在大军的行列，真是一遍大战的气氛。我们进入了待机地域龙洲县下冻公社棒扬、掬隆骤集。这里离边界还有5公里，在一个山包旁边，当天晚上，我躺在山坡边，望着满天的繁星，思绪万千，回顾自己短短的一生命运十分坎坷，一生下来就缺吃少穿，上学也没上成，还上山下乡，受尽了苦难，马上就要打仗，可能还会光荣，怎么也睡不着；
　　2月17日大概四点钟左右，我们起来了，连队炊事班为我们做了最后一顿早餐，每人两个肉包子，团政治处陈佃合主任亲自给我们发，我们吃了早餐后，他一一给我们握手，并从口袋里掏出闪闪发光的军功章让我们看，并说：你们今天冲到东溪，我晚上给你们每人发一个。排长马进仓召集我们尖刀车全体例队向陈主任报告：主任同志，我和驾驶员郭明有，炮长李玉民、二炮手彭荣德向首长宣誓：坚决完成战斗任务，请祖国人民放心。陈主任用手拍拍我们的肩膀，和我们一一告别，我们怎么也没想到，这是我们和陈佃合主任的最后一面（他当天中午牺牲在靠松山上，牺牲的很惨，遗体抬回国内时已经发臭，还生了蛆）。
　　当我们发动坦克向攻击地域出发时，我们在边界一侧的拖拉机也是连夜轰鸣，以掩盖我们坦克的声音。当我们坦克被挡在一个山下村庄边时，这时听到一声很大的叫骂声，快他妈的开走，这里是42军的前线指挥部，我们也没反应，因为道路不通。我们几个人一上坦克，心都碰碰的乱跳，都感到特别的紧张，我突然感到要呕吐，当时我就取出一条裤子，对着裤腿呕了一阵。我们终于到了攻击地，我看到一排排大炮，炮口朝着越南，有几百门，我们在车内听到排长说，最后一次检查各自岗位的设备，准备随时出击，并和向导老阮研究冲击路线，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，等待攻击的战斗命令。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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